临近春节,想起两个小故事。
一战期间,英德两军在比利时恶战,战况惨烈,尸横遍野。1914年末,也就是一战的第一个圣诞节假期前,101位英国妇女参政运动者给“德国与奥地利妇女”寄出了一封“圣诞节公开信”,呼吁双方休战。
教宗本笃十五世也在2月7日这天,呼吁各国政府签订正式的休战协定,恳求他们“至少在天使歌咏之夜,让枪炮沉默下来”。然而,交战双方都严正回绝了民众和教宗的呼吁。
但是,尽管双方没有同意休战,仍然有大约10万名士兵沿着西线陆续停火。12月24日平安夜这天,英军和德军的士兵都布置起圣诞树,点起蜡烛,唱着圣诞颂歌,彼此祝贺圣诞快乐。渐渐地,在一些无人地带,士兵们开始交换食物、香烟和酒等小礼物,有的还互赠纽扣、帽子等纪念品。
在没有得到上层指令的情况下,双方竟然真的实现了短暂的“圣诞停战”。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1915年圣诞节,双方不但不顾上级禁令,不约而同地休战,而且还进行了一场友谊足球赛。据亲历者回忆,当时至少有50人参与了这场史无前例的“球赛”。从紧张残酷的战事中暂时解脱的士兵们,在战场上放肆地奔跑、追逐、嬉闹。
但和平只是暂时的,过完圣诞,战还得接着打。不过这场球赛在战后成为了一段佳话,那些放下枪支和仇怨的士兵,似乎让后人看到了和平的可能。
第二个故事是一位狱警讲述的:临近除夕,平时势不两立的囚犯们也安分起来了,架也不打了,剪纸的剪纸,写春联的写春联。除夕那天晚上,狱警跟犯人一起吃饭,饭菜也比平时丰富。囚犯们以饮料当酒,互相干杯,之前的仇怨似乎也一笑泯去了。年初一到年初三,犯人们不用劳动,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。初四之后,大家就要恢复之前的秩序,该劳动的劳动,该打的架也会继续打。
这两个故事一外一中,一个圣诞一个春节,其实说的都是节日对于我们的意义。
我们回家过年无非就是想从庸常的生活中脱身
生活在大城市里,有时候就像囚犯,被囚禁在一个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里,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成了一种奢望。有时候,我们与那些陷在战争泥沼里的士兵无异,商场、官场、职场上总有大大小小的战役和难缠的对手,永无“停战”的一天。
过年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,大概就像圣诞节在西方人心中的地位一样。无论是中国的“年”还是西方的“圣诞”,都是以某种意义——无论是为了庆祝春回大地,还是庆祝耶稣降生——让人休息几天,让疲惫的人们在一年里面有一个喘息的机会。
现在中国人也开始流行过圣诞节了。圣诞那天,我们像外国人一样互赠礼物,还会为家里布置圣诞树,甚至要去教堂听一场圣诞弥撒。不管我们是否信仰基督,都不妨碍我们享受耶诞。可是,当我们发现身边的圣诞气氛越来越浓的时候,年味却越来越淡了。
我是广州人,从少年开始,每逢过年就会听到“年味变淡”的抱怨。
先是父母说年味变淡了:旧时的广州过年“炸油角”“整煎堆”“放烟花”“烧炮仗”。现在油角、煎堆都是买的,烟花汇演取消了,炮仗被禁放——以前过年做的事情现在都不做了。
如今,我自己也深有同感:小时候过年就是盼红包,现在微信群里面天天有人抢红包;小时候只有过年才到处张灯结彩,现在商场里各种节日灯饰已经眼花缭乱到让人无感;小时候过年才吃大餐,现在随时可以吃——以前过年才做的事情,现在天天都可以做了。
更令人慨叹的是,林志颖和钟镇涛那首贺岁歌所唱的情景“每条大街小巷,每个人的嘴里,见面第一句话,就是恭喜恭喜”,也只留在昔日隔离邻舍“朝见口、晚见面”的老城区了。现在,别说在大街小巷遇到熟人说上一句“恭喜”,就连同一座楼的左邻右舍见了面也道不出对方的名字。我们住的楼越建越高,人的距离却愈来愈远。
同样是在广州,很多人还体验着另一种“春节仪式”,那就是抢票、挤火车、舟车劳顿的春运回家路。很多外来务工者,只能从广州站乘车北返,那些提着玩具和棉被回家的人,一年里也许只有这一次能够回去看看留守的儿女,陪陪年老的父母。
无论家乡是否还有喜庆的鞭炮声,无论家里是否还在做传统的过年小吃,他们春节里最重要的仪式,只是和家人见一面,简单而奢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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