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“奶酪”,就要像马人望这样,出淤泥而不染,不怕万难险阻,不怕坐牢诋毁,大公无私,光明磊落。
辽道宗咸雍年间,中京(今内蒙古宁城县)监狱收了一个奇怪的犯人,不知犯了什么罪,见了提审官,他也不下跪,还梗着脖子,该吃吃该喝喝,后来提审官居然把他给忘了,关了几百天没人管。终于有一天,中京留守萧吐浑想起了他,大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原来该犯人叫马人望,名字有点怪怪的,案发前担任松山(今赤峰松山区)县令,萧吐浑之所以抓他,是因为他对一项政令不满意。
当时的地方州府向朝廷运送官炭,劳役由松山县全包干。马人望认为不公平,理由是每个县的壮劳力就那么多,耕种、放牧均离不开他们,全部服役,百姓还活不活?于是强烈要求其他几个县均摊劳役。
政令是萧吐浑下达的,他当然很生气。可马人望宁愿坐牢,也不屈服,不废除这项霸王令,就把牢底坐穿。萧吐浑见他这么倔强,没办法了,为给自己找个台阶,特意公开褒奖了他的“为民请命”,又奏报朝廷,将他迁任河北新城县令,算是一脚踢开了这个刺头儿。
马人望就是这么一个人,为了百姓的利益,他敢于动“奶酪”,明里暗里恨他的官员着实不少,但都拿他没辙:人如其名,他太有人望了,老百姓都喜欢他。一个连坐牢都不怕的人,他还怕什么?
新城县与北宋接壤,在那儿当官,是个苦差事,相当于戍边了。但祸兮福所倚,马人望励精图治,全被来来往往的朝廷使节看到了,回去免不了要在皇帝面前赞扬几句,皇帝一高兴,马人望的前途又开始一片光明,先后擢升为东京(今辽宁辽阳市)度支司盐铁判官、南京三司度支判官、警巡使等要职。
随着权力的增大,他动“奶酪”的力度也不断加大。
有一年南京(今北京,下同)搞人口普查,实质是对百姓财产进行核查。原本极为浩繁的工作,他两个月就做完了。同知留守萧保先感到很惊讶,问他有何窍门?马人望说:“民产若括之无遗,他日必长厚敛之弊,大率十得六七足矣。”翻译成白话就是,群众财产如果全部登记公开,将来肯定会助长官吏厚敛之风,大致了解个六七成也就够了。言下之意,百姓的“奶酪”要少动或不动。此举无疑动了既得利益者的“奶酪”。萧保先虽是个贪官,却也不得不表示钦佩。
天祚帝即位后,马人望做了枢密都承旨,权力更大了,居然动了宰相耶律俨的“奶酪”,太岁头上动土,这还了得?耶律俨明着不吱声,心里恨得牙痒痒,逮着机会将马人望撵出上京(首都),担任南京请宫提辖制置,明升暗降。
天祚帝固然昏庸,可在钱财赋税上他不糊涂。有大臣报告说,保宁军一带闹粮荒,需要朝廷赈济,天祚帝哪儿舍得出老本儿呀,赶紧下诏:马人望不是很会理财吗?让他去保宁军当节度使。
于是,马人望又去保宁军动“奶酪”了。先是将两位酷吏处以黥刑发配远地,然后推行他的经济改革,大概相当于雍正皇帝搞的官绅一起纳粮吧,反正效果显著,其他缺粮的地方依然缺粮,独马人望的保宁军仓库是满满的,百姓一个也没饿死。
这一段时期,天祚帝几乎把马人望当成救火队员了,哪里缺粮,就让他去哪里。这不,听说中京缺粮,立刻让他去做中京度支使。马人望也确实没让皇帝失望,风风火火动“奶酪”,开始到任时,中京仓库都是空的,他去了仅半年,便积储粮谷十五万斛,余钱二十多万贯。
不久,南京又出问题了,说是官库的钱物支领成了糊涂账,连度支郎(出纳)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一项支出是合法的。天祚帝知道后,那叫心疼呀:赶紧的,让马人望去查,看看到底是谁黑了我的钱。马人望当时刚拜参知政事,遂又判南京三司使事,马不停蹄地动“奶酪”。他通过清点,创设“临库”制度,废除了之前的支领手续,一切以如今的临时单据为准,使得那些爱占国家便宜的官吏束手无策。“奶酪”被动了,他们当然不甘心,于是到处造谣说马人望年纪大了,人也糊涂了,该退休啦。
宰相耶律俨听到谣言,心中暗喜,终于又有了报复的机会。他对天祚帝说,朝廷有先例,优待老年官员,不能让马人望太辛苦。天祚帝虽不乐意,但宰相的话冠冕堂皇,不好反驳,便把马人望改任南院宣徽使去养老。可南京的弊政实在太多,吏民们都吵吵着请马人望复任。天祚帝不好意思了,亲书“宣马宣徽”四字诏书给他,召见时还道歉说:“以爱卿为年老,是误听了他人的话。”遂拜为南院枢密使。后以守司徒、兼侍中致仕。
马人望,字俨叔,汉族,辽显州奉先县(今北京房山区)人。进士出身,为官数十载,莫不以民生为念,推行过多次革新,莫不以动“奶酪”为要,雷厉风行,义无反顾,被史家誉为“中国古代六十二清官”之一,诚不我欺。
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借秋风”(虞世南《蝉》)。
动“奶酪”,就要像马人望这样,出淤泥而不染,不怕万难险阻,不怕坐牢诋毁,大公无私,光明磊落。所谓“一厘一毫,民之脂膏”,动一份“奶酪”,民就受惠一份,甚至不止一份。为官者理应大胆追求这种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