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是否会认同这种半满足的人生要好过不存在,即使没有任何一种单独的痛苦持存,但不可否认,这种人生仍是为苦难所主导的。
叔本华没有将这个世界改造成幸福家园的意愿,相反,他为我们挑选了另一条解脱之路:禁欲主义,一种比斯多葛主义更极端的生活形态,它常常出现在一些宗教的圣徒身上,表现为对俗世欢愉的禁绝。
同斯多葛派相比,那些印度哲学中所描写的隐修士显得多么不同;或如基督教的救主,那种充满着强烈的生命意义的独行者,虽然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下,却以完美的德行,以神圣和崇高的姿态矗立在我们面前。(《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》卷一,109)
我们看到,叔本华所指的苦行者们并非幸福。他们完全摒弃了半满足的人生游戏,而是选择接受普遍的、必然的苦难,从而成为一种象征,他们试图超越苦难。对于苦行者,叔本华更偏向用宁静、平和而非幸福或愉悦来描述他们的状态。
你或许认为,既然叔本华指定禁欲主义,他自己必然也会亲自践行。远非如此。叔本华在法兰克福的日常生活中,早晨七到八点钟的冷水澡是他一天中最具苦行风格的部分了。洗完澡之后,叔本华会泡杯咖啡,花费几个小时时间写作,然后接见访客,一直到下午管家到来,提示他们离开。然后,叔本华会练习半小时长笛——据尼采所言,一种背离了悲观主义的行为——随后,他步行到喜爱的d''Angleterre餐厅,享受一顿丰盛的下午餐。吃完饭以后,他或许会再来一杯咖啡,小憩一会,然后阅读报纸,带着阿塔玛——一条白色贵宾犬——散步,边走边抽雪茄。最后,是他规律的九小时睡眠。佛陀的生活不是这样的。
叔本华对禁欲主义的认可更多是出于敬仰而非鼓舞,他认为道德理论的研究与道德生活的实践无关,反之亦然:“圣徒不必是哲学家,哲学家也不必是个圣徒,”他写道,“正如雕塑家雕塑美人,但不需要自己是美人,要求哲学家是圣人是一种奇怪的要求。”只有一小部分最杰出的个人达到了真正的超脱境界,剩余的人,包括我们中的大部分,只能遵从一种半满足的人生,而这已经是我们的最好选择。但是,如果叔本华的生活方式构成了这样一种生活的典范,那么它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糟糕。